第83章_穿书打工手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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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  天上的月亮唯有半轮,薄薄的云彩散去,莹白的光亮投照进寝殿的青砖之上。周妙推开李佑白后,垂眼先看见的就是浅淡的一片月光。

  她双颊火烫,急喘吁吁,心跳仿佛已经到了喉咙里,她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可是脑中全然空白。

  “周妙。”

  李佑白的声音又低又沉,周妙抬眼望去,他的唇色殷红,眼波微澜,却又唤了她一声:“周妙。”

  周妙双膝俱软,脚下刚刚一动,却又被李佑白钳住了手臂。

  “你想好了么?”他执拗地又问。

  三百两,微臣想求三百两银,是未雨绸缪之策,微臣孤身在京,又与衮州几无瓜葛,因而想要积攒一些银两以备来日。

  周妙清清楚楚地记着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,可是话到嘴边,她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
  这“恩典”在李佑白看来,是“错的恩典”。

  他说过,说错了,往后就没机会了。

  李佑白想要她求什么恩典呢?

  李佑白好像是真的有些喜欢她?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一种喜欢?

  他是想自己求一个封赏?留在宫里做一个妃嫔么?

  周妙脑中茫然,耳中嗡鸣,过快的心跳几乎令她晕眩。

  可是,可是我能喜欢他么?喜欢一个有既定命运的纸片人?

  她怔怔望向李佑白。

  我如何喜欢你啊。

  你让我进宫,我便进宫。

  你指东,我就不能走西。

  我怎么能喜欢你呢。

  “周妙。”

  “我……微臣往后想出宫去,不想一直留在宫里,因而,如若陛下应了微臣的恩典,许微臣三百两银,是未雨绸缪,微臣孤身在京,又与衮州几无瓜葛……”

  周妙听见自己的声音又缓又平,她急速的心跳和周身仿佛沸腾血液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。

  李佑白的眉心随之渐渐蹙拢,他唇边的笑意慢慢淡了。

  他松开了她的右侧手臂,抬手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,道:“周妙,你答错了,没有恩典了。”

  他倾身往前,四目相对,鼻息相应。

  周妙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,却被他按住了背心,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中,分毫动弹不得。

  他像雀鸟饮露般轻轻啄了啄她的嘴角,笑道:“你答错了,朕有些生气。”

  周妙心头一凛,眉毛也皱作一团。

  他漆黑的眉目在灯下格外慑人,瞳仁黢黑,光影暗涌,“明明说过你不能忤逆我,妙妙。”

  周妙模模糊糊想起了,李佑白之前似乎确实这么说过。

  忤逆,这就算是忤逆么?

  一股无名火也在她心中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,她深吸一口气,硬声道:“陛下恕罪。”

  话音将落,她只觉面前李佑白呼吸一滞,眉骨微微一扬,嘴角也紧绷了起来。

  按理说,她现在整个人都被他钳制住了,理应顺着他的话说,先缓一缓情势,可是她现在头昏脑涨,想也想不明白。

  周妙挺直了腰杆,妄图以此动作多给自己一丝勇气。

  李佑白冷声一笑,突然咬了她嘴角一口。

  是真咬,连皮带着肉,疼得周妙头皮一麻,连忙伸手去摸,恍惚间像是摸到了一点牙印。

  “你!”有大病!

  周妙气急败坏地瞪向了他,李佑白往前一动,却又堵住了她的嘴。

  周妙心有不甘地咬了回去,她听到李佑白闷哼了一声,可是他却没有退却。

  不过数息之间,惩戒的意味变了味。

  她发间簪着的两朵珠花“啪啪”两声落到了地上,吓了周妙一大跳。

  她立刻顿住动作,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,继而是陈风为难的声音道:“启禀陛下,陛下恕罪,昭阙阁来人了。”

  陈风停在寝殿外,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,他委实不想做这个“恶人”,但李佑白吩咐过,只要庆王有了消息,定要即刻禀告他。

  陈风望了望天色,欲哭无泪。

  庆王早不醒晚不醒,偏偏这个时候醒了。

  周姑娘还在寝殿里呢。

  陈风说罢,等了好一阵,忽见眼前的门扉大开。

  他连忙跪下:“陛下。”

  “平身。”李佑白的声音冷淡至极。

  陈风抬眼瞄去,他身上松散地披着一件白氅,早已除冠,乌发绑在脑后,脸色隐在夜色里,暗不见光。

  陈风不敢多看,只一五一十又道:“启禀陛下,庆王醒了,只是人不大好,陛下去瞧么?”

  李佑白不答,抬步便往昭阙阁的方向走去。

  他走了两步,又定住脚,对陈风道:“明日一早,便将吏部侍郎赵绍然寻来。”

  “是。”陈风答道。

  周妙听见门外的动静远了,低头一口气跑回了偏殿的寝殿。

  她的嘴角依旧隐隐作痛,找了铜镜一瞧,果真又红又肿。

  她跌坐到月牙凳上,心中既惊又恼。

  今夜过后,这宫里,她大概是待不下去了。

  李佑白喜欢她也好,不喜欢她也罢,这宫里,她是不能再呆了。

  周妙烦躁地捧着脑袋,作茧自缚,自作聪明,说得就是她罢。

  简青竹才是女主角啊!

  哪怕眼下不觉,但等到女主角真正离开李佑白的时候,他才能意识到女主角的可贵与可爱。

  她,她要是一时心软,真的留了下来,今日心软种下的因,就会变成来日心死成灰的果。

  钱,可以不要了,恩典,也可以不要了。

  她得想办法出宫去,回典茶司显然已经不是一条出路了。

  这宫里头,还有人能奈何得了李佑白么。

  保命当然重要,然而,往后宫墙深深,望眼欲穿,断断也不是她想要保住的生活。

  周妙深呼吸了数次,压抑住过快的心跳,以及心头漫卷的酸涩,几乎下定了决心。

  李佑白的皇位反正都坐稳了,剧情变数想来不大,她要想办法跑路了。

  昭阙阁中的简青竹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。

  庆王虽是醒了,可他睁着一双圆眼睛,不言不语,像是听不懂话,一张嘴,唾液便顺着唇角流淌。

  他像是失了智。

  简青竹跪在李佑白身前,将头磕得砰砰作响。

  “求陛下成全。”

  李佑白心绪不宁,不耐到了极点:“简医官医者仁心,欲出宫求药,可朕如何能让庆王同你一起走。”

  简青竹脸色青白,又磕头道:“庆王如今病了,求陛下让微臣带他走罢。”

  “你自然可以走,想走便走,但是阿果是朕的幼弟,自要留在朕的身边。”

  他不是你的幼弟!

  简青竹几欲大声喊出,为何你就不能放了他走。

  他现在这副模样,还能有何威胁?

  可是她不能喊,也不敢喊。

  她弓着背,近乎哀求道:“求陛下念在过去的情谊上,成全微臣罢。”

  李佑白按了按眉心,道:“简医官是不是以为挟恩图报,便可予取予求,罢了。”他抬了抬手,“来人,送简医官回太医院,往后昭阙阁也不必来了。”

  简青竹闻言,愣愣地抬起了头,见李佑白丝毫不留情面,“陛下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真有宫侍一左一右地夹住了她的手臂,将她硬生生拉出了昭阙阁。

  夜风吹来,虽是夏日,她却觉得透心的凉。

  月影高悬,长夜漫漫,阖宫之中,无法安睡的,不只她一人。

  董舒娅,如今的董太妃临窗而立,了无睡意。

  碧落殿离华央殿离得远了,飞檐反宇,宫墙重重,她根本望不到一星半点来自华央的灯火。

  可是她依旧在窗前站了许久。

  李佑白登基了,要将先帝的妃嫔都打发了。

  李元盛因未留下诏令,后宫诸人并无具体去处。

  朝臣谏言,品级低者,放还回家恩养,品级高者,送入寺庙供养,而董太妃,便是要被送入京郊方静庵中供养。

  董舒娅面色雪白,脑中一会儿想到高姝,一会儿想到庄丽芙,她和她们的岁数仿佛相当,可是往后的人生天壤之别了。

  她怎么甘心,怎么可能甘心呢。

  她低头去看自己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,月光照在上面,仿佛清清白白,可是她晓得,为了李佑白,她究竟做了什么。

  道七给她的药,她从不多问,寻着机会便会喂给李元盛,她以为只要他死了,只要他死了,她就好了,阿笃就能明白她的心意。

  可是,她等来的是什么?

  新帝登极,再过三日,便要将她送去方静庵,让她绞了头发,去做姑子。

  “哈哈哈哈。”董舒娅怪笑了几声,笑得她身后立着的青环心惊胆寒。

  “娘娘,夜深了,该歇了。”这话,青环已经说了不知几遍了,但是董舒娅却像着了魔,只顾盯着窗外。

  雕花窗外无人亦无声,青环不晓得她到底在瞧什么,在笑什么,心中只觉毛骨悚然。

  “娘娘?”

  董舒娅回身,浅浅笑道:“晓得了,伺候梳洗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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